快递盒撕开的瞬间，银色的 iPhone 15 Pro 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。我握着包装盒的手突然发抖，塑料封膜上倒映着我三十岁的脸，和记忆里那个在电子城门口啃玉米的少年重叠在一起。

“林夏，这手机给你攒了三个月工资呢！” 陈默的声音从七年前的夏天飘来。那时我们挤在城中村的合租房里，他总说等攒够钱要给我买台最新款苹果 —— 那是我刚入职被客户刁难时，哭着说想要一台 “能撑场面” 的手机。此刻快递单上的寄件人姓名还是 “陈默”，地址却从深圳华强北变成了硅谷某条街道。

七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清晰起来。我抱着文件夹在公交站躲雨，手机在挤车时被偷，蹲在路边哭到浑身湿透。陈默找到我时，把他那台用了三年的旧安卓塞给我，自己去二手市场淘了台蓝屏诺基亚。“先凑合用，等哥发达了给你买苹果。” 他抹着我脸上的雨水，笑得露出虎牙，发梢还滴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。

后来他真的去了电子城打工。每天下班回来满手机油味，却坚持要教我用他那台旧安卓里的备忘录记客户资料。“你看，新建个文档，把李总喜欢喝普洱写进去......”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笨拙滑动，我却注意到他指甲缝里的黑垢怎么也洗不掉。三个月后，他举着一个红绸布包着的盒子冲进出租屋：“快拆开！国行正品！”

拆开层层报纸的瞬间，香槟金色的 iPhone 8 Plus 在黄昏里闪着光。我记得那天他特意换了件干净 T 恤，却在递手机时被我看到袖口磨破的边。“别嫌弃啊，我跟老板磨了好久，说这是给女朋友的生日礼物。” 他挠着头笑，耳尖红得要滴血。那天晚上我们分吃了一份加蛋的炒粉，他说等以后赚大钱了，要给我买带三个摄像头的新款。

此刻手中的 iPhone 15 Pro 静静躺着，三摄像头的排列方式变了，背面的玻璃触感更温润。快递盒里掉出一张泛黄的便利贴，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：“夏夏，听说你升总监了，这台是最新款，有卫星通信功能，以后去山区做公益别再失联了。” 墨迹在某个地方晕开小块，像他每次喝多了酒跟我打电话时的鼻音。

上周视频时他说在硅谷加班到凌晨，背景里是堆满泡面盒的书桌。我看着他新换的牙 —— 当年为了给我凑手机钱，他骑车摔断的那颗门牙，如今终于补上了。“等我攒够首付就回国，” 他揉着眼睛笑，“到时候带你去买最新款手机，随便挑。”

手指抚过手机背面，突然摸到一道极细的划痕。想起那年他冒雨给我送资料，摔在积水潭里，怀里的手机却完好无损，自己膝盖上的疤却留到现在。原来有些东西比屏幕更珍贵，比如那个愿意把三个月工资换成你笑容的人，比如十年后依然记得你随口说过的 “想去山区做公益” 的人。
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我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。响了两声后，传来他带着困意的 “喂”。“陈默，” 我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己泛红的眼眶，“谢谢你的礼物，但下次别再买了，我觉得你上次寄的家乡腊肠，比苹果甜多了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声音，像是他在擦眼睛。“傻丫头，” 他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，“腊肠是我妈灌的，手机是我赚的，都是想让你知道......” 他停顿了两秒，背景里有晨鸟的叫声，“有人一直在看你飞多高，也有人想守着你别摔着。”

夕阳的余晖漫进窗台，给银色手机镀上一层暖光。我忽然明白，这台手机从来不是冰冷的电子产品，而是十年光阴里，那些藏在炒粉里的蛋、暴雨中的伞、凌晨三点的加油短信，和无数次 “我在” 里，最笨拙却最真诚的心意。